進入異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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游丹庭也放棄了：“……那是異界入口。”
她松了口氣：“總算找到了。我就說，怎麽可能有人會數百年如一日地待在一個地方不出門。這根本就是……”
她註意到元翡保持得很完美的微笑，頓了片刻，道：“……所謂異界，就是像佛經裏說的那樣，一花一世界。其入口也各有不同，我前段時間就見過一個箱子模樣的入口；像人魔兩界的界門，實際就是一個漩渦模樣的入口。”
“異界有大有小，裏面有什麽，也很難說。有的異界全是奇珍異獸，有的異界天生就是個監牢，得進去了才知道裏面是什麽樣子。”
元翡點點頭，表示理解了：“所以，瑞卿其實一直在異界中生活。這入口看起來似乎和大殿中的石碑大小相仿？”
“對，你仔細看……啊，”她頭一次覺得自己嘴笨，“實在對不住，我……”
元翡道：“姑娘不用在意這等小事，請繼續吧。”
游丹庭只好繼續：“這面鏡子——就這麽叫它吧——它自己在空中移動，它移動的軌跡，應該和鏡宮的軌跡是一樣的。不，我說反了，正是因為有它的軌跡，才會有鏡宮的軌跡。這面鏡子不但有大的軌跡，還有小的軌跡，雖然現在還不清晰，但應該是順著石碑的排列移動的。”
“瑞卿一定很想藏住這個異界。”
元翡道：“異界這麽好？”
“當然，”游丹庭笑了笑，“運氣好的話，入口的擁有者，會變成另一個世界的神。”
她回身拍拍瑞華瑞陵：“你們先在外面等吧，等我確定裏面沒危險了就來接你們。別擔心，我的雲可會溜，你們肯定不會出事。這個乾坤袋裏都是吃的，餓了就吃，不用顧忌。”
姐弟倆都想說點什麽，游丹庭立刻道：“聽話。”
她語氣毋庸置疑，姐弟倆頓時不敢說話了。他們對視一眼，忽然跪坐起來，正正地看著她，不知為何，倆人忽然紅了眼眶，都將手合起來，高舉過額頭。
游丹庭立刻抽劍跳走，她站在劍上，抄手笑著：“不必拜我。仙君在那兒呢，拜仙君吧。”
元翡也站起來，準確無誤地握住姐弟倆的手，輕輕地將他們拉起來：“我們走了。”
游丹庭道：“元翡，你也在這兒等著吧。”
元翡學著她的語氣：“裏面有什麽，也很難說。”又笑著說：“出了事，姑娘一定會救我吧？”
游丹庭道：“你不去，我就不用救你了。”
元翡道：“我雖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，也不大懂仙界魔界的事，但可幸還有兩分聰明，若是姑娘願意賜教一二，說不定在下會派上些用場呢？”
游丹庭看了眼正在轉圈的鏡子，她事後想起來，也覺得自己當時某根筋搭錯了。
“那，來吧。”
穿過兩界隧道時，她說：“不知道前面會有什麽危險。”
鼠妖躲在元翡的領口，嚇得不敢睜開眼睛，聽見游丹庭的恐嚇，更是直接把頭埋了起來。
元翡說：“應該就是一些剛入門的魔修吧。”
他倒是真機靈。游丹庭自然不會貿貿然就去一個有主的異界，瑞卿又不出門，找的魔修苗子肯定是從異界裏找的，他是個多疑之人，自然也不會允許自己手下有比自己更厲害的魔修。
所以啊，那異界註定不會太危險。
游丹庭笑了一下，道：“你為什麽要跟來呢？我說的不是這次。”
那晚鼠妖來說元翡願意相助，她還以為他是像了解仙屍沼那樣了解魔界才敢跟來。結果今日這幾句話一說，好家夥，這位根本什麽都不懂。
“趨吉避兇，”她問，“你不會麽？”
元翡道：“我已經在這樣做了。”
游丹庭怔了怔，正不知如何應對，隧道已至盡頭。
也來不及說閑話了，她囑咐道：“千萬別離開我身邊。”
也不知這出口開在什麽地方，一出隧道就看見地板了，還好游丹庭早有準備，帶著元翡悄默聲地落了地。
她一擡頭，明晃晃一個白衣女子盯著她，神色冷淡，眉眼秀麗，幾分熟悉。
這次的假面捏得有點像她本人，乍一看還真挺嚇人。
元翡看不見，只感覺到拽著自己的手緊了一下，他正想說話，就被一只微涼的手捂住了口鼻，感覺手背上有人寫字：“別出聲，有人。”
這幾個字游丹庭寫得淩亂，也不知他懂沒懂，不過元翡確實沒動彈了。
游丹庭掃視一圈，這是一道鏡屏，又高又長，與隔扇一同將空間隔成狹長通道，也不知是什麽地方。
她正想給自己和元翡加個隱身，忽然鏡屏猛地震了一下，她心裏又緊一下，便聽見隔屏一陣摩擦聲，一個男聲朦朧地說：“姐姐……”
元翡定住了，游丹庭也定住了。
隔壁的摩擦聲還在繼續，黏糊纏綿，那個所謂的姐姐並沒有空閑回應。
明明是很尷尬的事，游丹庭莫名其妙地忽然樂了，她看了眼元翡，雖然覺得這樣做有毛病，但還是做了——“還說鏡宮麽？”她這樣寫著。
元翡：“……”
他默默把手縮回袖中。
游丹庭收回手，忍著笑施了隱身術，朝已經鉆出來的鼠妖打了個手勢，便從鏡屏縫隙望過去。
那兩人靠著屏風，衣衫亦緊緊貼在屏風上，從縫隙之間，隱約能辨認出兩人身上的衣料都十分華美精致。房間內沒點燈燭，外面回廊上的燈籠光透進隔扇格心，隱隱約約些許微光，一眼掃過去，空蕩蕩的沒什麽擺設。
看來看去，看不出這兒到底是個什麽地方。還是先出去吧。
她又向鼠妖打了個手勢，示意他們跟著過來。
沿著鏡屏到了門邊，游丹庭在門板上疊了個幻術，一面推門一面回頭看去，元翡落了段距離。
有鼠妖在他肩上引著，倒不至於找不到方向，只是人就算知道方向，腳下也未必能走直。游丹庭也不急，就靠在門板上等他走過來。
不知怎麽，她忽然想起阿雪來了。張家的地窖裏，明明嚇得差點暈過去了，還是要往前走，不知在逞什麽強。
元翡走到她身邊，忽然又退了一步。游丹庭拉住他的衣袖，傳音道：“沒事兒。”
不過是有人來了而已。
她淡定地轉過頭。一名華服老翁站在檻外，他身形清臒，背有些駝，臉上的皮肉幹癟地垂著，看著有些嚴厲。若沒有那一身魔氣，這就是個普通的老翁。
他身後的侍衛上前一步，替他打開幻術化出的門。殿中空蕩蕩的，方才在屏風邊胡鬧的那對男女已經從後門溜走了。
游丹庭正在思考這人是誰，衣袖忽然被扯了扯，元翡輕輕在她手臂上寫了幾個字——左腿有疾。
老翁看了一眼已經安靜下來的大殿，仿佛什麽都沒察覺一般，緩步走了進去，步履平穩，並無異常。
元翡又寫：“聽。”
游丹庭便仔細一聽。確實，左腳落地時，會比右腳略快一些。
老翁的侍從停在正殿外，老翁問：“用膳了麽？”
也不知他問的是誰。排頭的侍從道：“正在擺膳，您要過去麽？”
老翁道：“吃完了，來稟報。”
“是。”
在這兒待著也查不到結果，游丹庭傳音：“咱們出去。”
元翡微微點頭。三人邁出門檻，看著殿外景觀，都怔了一瞬。鼠妖倒能傳音：“我怎麽覺著這個地方有點像……”
不是像，這就是。鏡宮，一模一樣。不過這個鏡宮比魔界那個鏡宮要嶄新堅牢許多，梁柱看著才上過漆，紅亮亮的甚至能反射燈籠的光。
游丹庭道：“系統。”
系統已經在檢測了，聞言立刻報告：“魔氣相似度百分之百。魔氣來源就是剛才那個人。”
游丹庭沈思片刻，傳音道：“這地方有些奇怪，咱們再到處轉轉。”
鏡宮——姑且稱這個地方叫鏡宮吧——宮室不多，也沒什麽人住。兩人一鼠繞過正殿，穿過幾重宮門，這裏的月亮格外明亮皎潔，便是道路無人，也不覺瘆人。沿著宮道走了片刻，他們才看到前面一處宮室格外明亮，暖融融的光從院落中照出來。
向著那方向走了一陣，漸漸的便能聽見人聲了。
元翡忽然停下腳步，游丹庭回頭看去，發現他神色有幾分驚惶，鼠妖不解地扯扯他的衣領，元翡才重新邁步。
游丹庭知道他是怎麽了，不過現在什麽都還不清楚呢，多半什麽都推不出來。
兩人悄聲走到宮室隔扇旁，游丹庭伸指戳了兩個洞，一個自己看，一個給鼠妖看。
宮室中，親親熱熱地坐著一家人，桌上飯菜雖非珍饈美饌，卻也說得上豐盛。中年夫妻相互斟酒，年輕兒女給父母添膳，一家人其樂融融，侍女們一個接一個地傳菜，忙個不停。若是游丹庭不認識那對年輕的兒女，這場面也就是一個普通的富足家庭。
很可惜，她認識。
就在剛才，她還囑咐過這兩人，說要帶他們報仇。
“不一定就是真的。”她傳音，主要是跟看起來很不能接受這一切的元翡說。
主要還是剛才在大殿裏聽到的動靜太嚇人了。
元翡很勉強地點頭，他擡起手，食指略高一些，游丹庭立刻伸出手，帶著他的手指落到掌心。
“我明白，”他這樣寫，“這個鏡宮是假的。時間不對，人也不對。”
是啊，魔界是正午，這裏是夜晚；魔界的瑞華姐弟經脈半碎，這裏的瑞華姐弟卻經脈健全。最奇怪的是，瑞家父母竟然也活著。
如果外面的瑞華姐弟說的是真的，那麽這裏的一切就是假的。如果這裏全是假的，那正殿裏那個瑞卿……會是真的麽？
“現在怎麽辦？”鼠妖問。
游丹庭想了想：“咱們等等看。”
也不知是巧合還是什麽，當天深夜，瑞卿就殺上門了。
游丹庭和元翡坐在小雲上，看著瑞華姐弟在瑞華房門前拉扯。她對此已心如止水了，元翡看不見心也煩，緊皺著眉一副很不開心的樣子。
游丹庭支著下巴，正有些昏昏欲睡，忽然感覺有魔氣波動，她驟然清醒過來，系統已經精準地指出了方向：“是瑞家父母住的宮殿。”
小雲立刻向那處宮殿飛去，停下時，正好看見瑞卿從宮殿中走出來，他手裏提著一把刀，鮮血自衣袍蜿蜒流淌。他擡起頭，原來臉上也是鮮血。
瑞卿並未停留太久，他朝著瑞華瑞陵的方向去了，很快消失在花園樹影中，只剩階前兩三滴鮮血，在月色中濃得發黑。
游丹庭道：“這就像在看過去。”
“會不會，真的是過去？”
游丹庭一怔：“怎麽說？”
元翡道：“我聽一位仙友說過，若是付出了足夠的代價，就可以逆轉時間重現過去……或許，這裏是一片被逆轉了的時空。”
游丹庭笑了笑：“可這裏不是天上。”鏡宮可是一直在天上飛的。
不過這也不怪元翡，還是那句話，他看不見。
她站起身來，看著即將抵達瑞華居所的瑞卿，大概是因為接下來的一切要發生得悄無聲息，她說話的聲音也微妙地低了下來。
“我去去就回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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游丹庭也放棄了：“……那是異界入口。”
她松了口氣：“總算找到了。我就說，怎麽可能有人會數百年如一日地待在一個地方不出門。這根本就是……”
她註意到元翡保持得很完美的微笑，頓了片刻，道：“……所謂異界，就是像佛經裏說的那樣，一花一世界。其入口也各有不同，我前段時間就見過一個箱子模樣的入口；像人魔兩界的界門，實際就是一個漩渦模樣的入口。”
“異界有大有小，裏面有什麽，也很難說。有的異界全是奇珍異獸，有的異界天生就是個監牢，得進去了才知道裏面是什麽樣子。”
元翡點點頭，表示理解了：“所以，瑞卿其實一直在異界中生活。這入口看起來似乎和大殿中的石碑大小相仿？”
“對，你仔細看……啊，”她頭一次覺得自己嘴笨，“實在對不住，我……”
元翡道：“姑娘不用在意這等小事，請繼續吧。”
游丹庭只好繼續：“這面鏡子——就這麽叫它吧——它自己在空中移動，它移動的軌跡，應該和鏡宮的軌跡是一樣的。不，我說反了，正是因為有它的軌跡，才會有鏡宮的軌跡。這面鏡子不但有大的軌跡，還有小的軌跡，雖然現在還不清晰，但應該是順著石碑的排列移動的。”
“瑞卿一定很想藏住這個異界。”
元翡道：“異界這麽好？”
“當然，”游丹庭笑了笑，“運氣好的話，入口的擁有者，會變成另一個世界的神。”
她回身拍拍瑞華瑞陵：“你們先在外面等吧，等我確定裏面沒危險了就來接你們。別擔心，我的雲可會溜，你們肯定不會出事。這個乾坤袋裏都是吃的，餓了就吃，不用顧忌。”
姐弟倆都想說點什麽，游丹庭立刻道：“聽話。”
她語氣毋庸置疑，姐弟倆頓時不敢說話了。他們對視一眼，忽然跪坐起來，正正地看著她，不知為何，倆人忽然紅了眼眶，都將手合起來，高舉過額頭。
游丹庭立刻抽劍跳走，她站在劍上，抄手笑著：“不必拜我。仙君在那兒呢，拜仙君吧。”
元翡也站起來，準確無誤地握住姐弟倆的手，輕輕地將他們拉起來：“我們走了。”
游丹庭道：“元翡，你也在這兒等著吧。”
元翡學著她的語氣：“裏面有什麽，也很難說。”又笑著說：“出了事，姑娘一定會救我吧？”
游丹庭道：“你不去，我就不用救你了。”
元翡道：“我雖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，也不大懂仙界魔界的事，但可幸還有兩分聰明，若是姑娘願意賜教一二，說不定在下會派上些用場呢？”
游丹庭看了眼正在轉圈的鏡子，她事後想起來，也覺得自己當時某根筋搭錯了。
“那，來吧。”
穿過兩界隧道時，她說：“不知道前面會有什麽危險。”
鼠妖躲在元翡的領口，嚇得不敢睜開眼睛，聽見游丹庭的恐嚇，更是直接把頭埋了起來。
元翡說：“應該就是一些剛入門的魔修吧。”
他倒是真機靈。游丹庭自然不會貿貿然就去一個有主的異界，瑞卿又不出門，找的魔修苗子肯定是從異界裏找的，他是個多疑之人，自然也不會允許自己手下有比自己更厲害的魔修。
所以啊，那異界註定不會太危險。
游丹庭笑了一下，道：“你為什麽要跟來呢？我說的不是這次。”
那晚鼠妖來說元翡願意相助，她還以為他是像了解仙屍沼那樣了解魔界才敢跟來。結果今日這幾句話一說，好家夥，這位根本什麽都不懂。
“趨吉避兇，”她問，“你不會麽？”
元翡道：“我已經在這樣做了。”
游丹庭怔了怔，正不知如何應對，隧道已至盡頭。
也來不及說閑話了，她囑咐道：“千萬別離開我身邊。”
也不知這出口開在什麽地方，一出隧道就看見地板了，還好游丹庭早有準備，帶著元翡悄默聲地落了地。
她一擡頭，明晃晃一個白衣女子盯著她，神色冷淡，眉眼秀麗，幾分熟悉。
這次的假面捏得有點像她本人，乍一看還真挺嚇人。
元翡看不見，只感覺到拽著自己的手緊了一下，他正想說話，就被一只微涼的手捂住了口鼻，感覺手背上有人寫字：“別出聲，有人。”
這幾個字游丹庭寫得淩亂，也不知他懂沒懂，不過元翡確實沒動彈了。
游丹庭掃視一圈，這是一道鏡屏，又高又長，與隔扇一同將空間隔成狹長通道，也不知是什麽地方。
她正想給自己和元翡加個隱身，忽然鏡屏猛地震了一下，她心裏又緊一下，便聽見隔屏一陣摩擦聲，一個男聲朦朧地說：“姐姐……”
元翡定住了，游丹庭也定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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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明是很尷尬的事，游丹庭莫名其妙地忽然樂了，她看了眼元翡，雖然覺得這樣做有毛病，但還是做了——“還說鏡宮麽？”她這樣寫著。
元翡：“……”
他默默把手縮回袖中。
游丹庭收回手，忍著笑施了隱身術，朝已經鉆出來的鼠妖打了個手勢，便從鏡屏縫隙望過去。
那兩人靠著屏風，衣衫亦緊緊貼在屏風上，從縫隙之間，隱約能辨認出兩人身上的衣料都十分華美精致。房間內沒點燈燭，外面回廊上的燈籠光透進隔扇格心，隱隱約約些許微光，一眼掃過去，空蕩蕩的沒什麽擺設。
看來看去，看不出這兒到底是個什麽地方。還是先出去吧。
她又向鼠妖打了個手勢，示意他們跟著過來。
沿著鏡屏到了門邊，游丹庭在門板上疊了個幻術，一面推門一面回頭看去，元翡落了段距離。
有鼠妖在他肩上引著，倒不至於找不到方向，只是人就算知道方向，腳下也未必能走直。游丹庭也不急，就靠在門板上等他走過來。
不知怎麽，她忽然想起阿雪來了。張家的地窖裏，明明嚇得差點暈過去了，還是要往前走，不知在逞什麽強。
元翡走到她身邊，忽然又退了一步。游丹庭拉住他的衣袖，傳音道：“沒事兒。”
不過是有人來了而已。
她淡定地轉過頭。一名華服老翁站在檻外，他身形清臒，背有些駝，臉上的皮肉幹癟地垂著，看著有些嚴厲。若沒有那一身魔氣，這就是個普通的老翁。
他身後的侍衛上前一步，替他打開幻術化出的門。殿中空蕩蕩的，方才在屏風邊胡鬧的那對男女已經從後門溜走了。
游丹庭正在思考這人是誰，衣袖忽然被扯了扯，元翡輕輕在她手臂上寫了幾個字——左腿有疾。
老翁看了一眼已經安靜下來的大殿，仿佛什麽都沒察覺一般，緩步走了進去，步履平穩，並無異常。
元翡又寫：“聽。”
游丹庭便仔細一聽。確實，左腳落地時，會比右腳略快一些。
老翁的侍從停在正殿外，老翁問：“用膳了麽？”
也不知他問的是誰。排頭的侍從道：“正在擺膳，您要過去麽？”
老翁道：“吃完了，來稟報。”
“是。”
在這兒待著也查不到結果，游丹庭傳音：“咱們出去。”
元翡微微點頭。三人邁出門檻，看著殿外景觀，都怔了一瞬。鼠妖倒能傳音：“我怎麽覺著這個地方有點像……”
不是像，這就是。鏡宮，一模一樣。不過這個鏡宮比魔界那個鏡宮要嶄新堅牢許多，梁柱看著才上過漆，紅亮亮的甚至能反射燈籠的光。
游丹庭道：“系統。”
系統已經在檢測了，聞言立刻報告：“魔氣相似度百分之百。魔氣來源就是剛才那個人。”
游丹庭沈思片刻，傳音道：“這地方有些奇怪，咱們再到處轉轉。”
鏡宮——姑且稱這個地方叫鏡宮吧——宮室不多，也沒什麽人住。兩人一鼠繞過正殿，穿過幾重宮門，這裏的月亮格外明亮皎潔，便是道路無人，也不覺瘆人。沿著宮道走了片刻，他們才看到前面一處宮室格外明亮，暖融融的光從院落中照出來。
向著那方向走了一陣，漸漸的便能聽見人聲了。
元翡忽然停下腳步，游丹庭回頭看去，發現他神色有幾分驚惶，鼠妖不解地扯扯他的衣領，元翡才重新邁步。
游丹庭知道他是怎麽了，不過現在什麽都還不清楚呢，多半什麽都推不出來。
兩人悄聲走到宮室隔扇旁，游丹庭伸指戳了兩個洞，一個自己看，一個給鼠妖看。
宮室中，親親熱熱地坐著一家人，桌上飯菜雖非珍饈美饌，卻也說得上豐盛。中年夫妻相互斟酒，年輕兒女給父母添膳，一家人其樂融融，侍女們一個接一個地傳菜，忙個不停。若是游丹庭不認識那對年輕的兒女，這場面也就是一個普通的富足家庭。
很可惜，她認識。
就在剛才，她還囑咐過這兩人，說要帶他們報仇。
“不一定就是真的。”她傳音，主要是跟看起來很不能接受這一切的元翡說。
主要還是剛才在大殿裏聽到的動靜太嚇人了。
元翡很勉強地點頭，他擡起手，食指略高一些，游丹庭立刻伸出手，帶著他的手指落到掌心。
“我明白，”他這樣寫，“這個鏡宮是假的。時間不對，人也不對。”
是啊，魔界是正午，這裏是夜晚；魔界的瑞華姐弟經脈半碎，這裏的瑞華姐弟卻經脈健全。最奇怪的是，瑞家父母竟然也活著。
如果外面的瑞華姐弟說的是真的，那麽這裏的一切就是假的。如果這裏全是假的，那正殿裏那個瑞卿……會是真的麽？
“現在怎麽辦？”鼠妖問。
游丹庭想了想：“咱們等等看。”
也不知是巧合還是什麽，當天深夜，瑞卿就殺上門了。
游丹庭和元翡坐在小雲上，看著瑞華姐弟在瑞華房門前拉扯。她對此已心如止水了，元翡看不見心也煩，緊皺著眉一副很不開心的樣子。
游丹庭支著下巴，正有些昏昏欲睡，忽然感覺有魔氣波動，她驟然清醒過來，系統已經精準地指出了方向：“是瑞家父母住的宮殿。”
小雲立刻向那處宮殿飛去，停下時，正好看見瑞卿從宮殿中走出來，他手裏提著一把刀，鮮血自衣袍蜿蜒流淌。他擡起頭，原來臉上也是鮮血。
瑞卿並未停留太久，他朝著瑞華瑞陵的方向去了，很快消失在花園樹影中，只剩階前兩三滴鮮血，在月色中濃得發黑。
游丹庭道：“這就像在看過去。”
“會不會，真的是過去？”
游丹庭一怔：“怎麽說？”
元翡道：“我聽一位仙友說過，若是付出了足夠的代價，就可以逆轉時間重現過去……或許，這裏是一片被逆轉了的時空。”
游丹庭笑了笑：“可這裏不是天上。”鏡宮可是一直在天上飛的。
不過這也不怪元翡，還是那句話，他看不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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